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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空学报

论圣埃克絮佩里夜航中的英雄定义

小说《夜航》写作于两次世界大战之间,是法国作家安东尼·德·圣埃克絮佩里的第二部作品,也是他正式步入文学界的最初一步。

首先,以《夜航》的两位主角为代表的圣埃克絮佩里式的英雄角色有着如同古典的英雄角色一般不断开拓世界、创造世界的特点。费尔南·孔特在《传说中的英雄和永恒的人类》一书中所指出的,在社会中,个人通常通过其特长和分工而被定义。通过发挥其专长,人类逐渐在自然环境中建造出了人类的世界。传说中的古典英雄通常被用来集中表现这一定义:“工人,手工艺人,工程师,诗人,从时间的起点开始,人就通过其分工和‘行为’被定义。这是很合理的:人创造出的事物作为其创造者的标志存在,而这一事物又被他人观看、触摸和感觉,借以理解其创造者。人是世界的创造者,而世界通过人与人之间的相遇、靠近、接触和交流被创造。英雄传奇则记述下了这些世界的创造者在不同类型的人类生活中所做出的充满新意的行为。”①因此,传统意义上的英雄正是人在创造人类世界时所采取的开拓性的行为的概括表现。在英雄的定义上,圣埃克絮佩里的观点与孔特相类似,他笔下的英雄同样是世界的缔造者:“人用意志和克己精神缔造世界。(…)就如同《夜航》中所说,生命对人而言,就是花匠在草地上进行的永恒的斗争。”②事实上,任何人都无法看到这场永恒斗争的尽头,斗争也并非总能带来令人满意的结果。即使如此,人类也未曾停下过脚步,而人类的可贵之处正是由这种无尽的行动所体现的。

圣埃克絮佩里将人类创造世界的永恒斗争比喻成石块的积累。根据热内比埃尔·勒·伊尔的《圣埃克絮佩里或图像的力量》一书,圣埃克絮佩里曾受到历史学家艾利·佛尔的极深影响,并因此留下许多与这位历史学家相似的关于累积石块的评论。如在《夜航》中,航站长里维埃就有一段关于印加神庙的心理独白:“他想到秘鲁的一座印加古太阳神神庙。这些石头笔直地竖在山上。若是没有这堆石头,没有这些如追思一般沉重的石头,一个如此强大的古代文明又能在现代人心中留下什么呢?”③卡尔洛·弗朗索瓦在他的作品《安东尼·德·圣埃克絮佩里的美学》中指出,艾利·佛尔对里维埃的这段追忆留下了如此评价:“所有真实的文明都会从遥远的历史中向我们展示出一种不朽和一些可以亘古不变的要素(…)埃及的历史就是石头的学说,人类完成这一学说花了整整五十个世纪。”埃及和墨西哥的神庙正是由成千上万世界的创造者所建造的。建造过程是一场对抗自然的艰苦战争,长达数世纪,其目的仅仅是在世上尽可能深地留下人类存在过的痕迹。这些建筑笔直向天的形式,让圣埃克絮佩里回想起了幼年时代对挣脱大地的束缚自由飞行的向往。④虽然石造建筑如同人类文明本身一般无法避免被时间和环境不断蚕食,但正是它们与时间的漫长斗争启发了圣埃克絮佩里现代英雄的定义。如同古代神庙的建设者们一样,圣埃克絮佩里和他笔下的英雄们同样在不断挣扎、不断战斗,只为在人类文明的进步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并让人类这一脆弱的物种得以存续进而开拓未来。

圣埃克絮佩里发现了自然的残酷,发现人类文明仅仅是地球上的一层脆弱的镀金。但人类不曾停止过建造,并借此来描绘理想的永恒。正如前文所述,人总因为他的行为而被定义,而圣埃克絮佩里笔下的英雄则是因为不断地追寻或许并不存在的永恒而被定义。对于生活在现代的圣埃克絮佩里和飞行员们来说,开拓新的航线来为人类的发展做出贡献,正是如同古人建造石质神庙一般对抗人类的悲惨、彰显人类的可贵品质的行动。

《夜航》描写了邮航飞行员们排除万难将邮件送至大洋彼岸的工作。书中的大自然被圣埃克絮佩里描写为一股可怕的力量,它随时准备着吞噬人类自认为能亘古不变的文明:“自然似乎嘲笑人类。它并不像我们时常描述的那样广阔而丰饶,相反,它拥有一股既有益又有毁灭性的力量。(…)最终飞行员发现,人类的文明仅仅是地球表面一层脆弱的镀金:一座火山就足以将其抹去。”⑤飞行员离开人类的聚落,被流放至空中,因此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来自残酷的大自然的威胁,但也因此得以如同古代传说中的英雄角色一般拓展人类的活动范围,持续地缔造人类的世界。

其次,圣埃克絮佩里笔下的英雄式角色都选择了积极进取、拒绝安逸的生存方式。圣埃克絮佩里四岁丧父,但其母玛丽·德·圣埃克絮佩里和五个孩子,在她的教母特里高夫人的帮助下,依然过着相对宽裕的生活。母亲的呵护、家境的富庶和童年相对封闭的环境使得幼年时期的圣埃克絮佩里的生活非常稳定和安全。相对而言,飞行员这一职业则显得不同:这一职业意味着广阔的行动空间和各种突发原因导致的危险,并因此而充满吸引力。圣埃克絮佩里安稳的童年生存环境和危机不断的成年生存环境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一对比同时也是两种生存方式的对比:一种是退缩不前、躲藏在人类聚落的保护之下平静度日的生存方式;另一种则是投身人类面向未来、面向进步的探索,将短暂的生命化作人类进步的阶梯的生存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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